在两年的时间里，区块链技术成为没人能忽略的技术浪潮，阿里作为中国技术巨头之一，也投身其中。蚂蚁金服副总裁、技术实验室负责人蒋国飞差不多两年前开始接触区块链。当时他还在美国东部负责NEC的研究院，而NEC作为一家系统集成商，所服务的银行业务把这一技术带到他们的视野里。一年前，他离开美国东部，回到杭州，加入蚂蚁金服，参与了蚂蚁将区块链技术落地的过程。

蒋国飞认为，区块链技术是更为底层的技术变革。它最大的逻辑自信是能够让多方达成互信，而正是因为这是一个需要多方参与的过程。技术的落地是缓慢——等待所有的参与者看到区块链的明亮面，并且达成共识，而正是因为多方参与，它的影响又是深远的。相比之前的AI技术，蒋国飞认为区块链的影响更为广泛，也更为公平和开放，大小公司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机会。

以下是对话实录：

区块链技术上的资金流、物流和信息流

问：蚂蚁金服是如何做决策，要参与到区块链这股技术浪潮中的？

蒋国飞：所有人的共识就是区块链技术在金融行业里面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区块链本身解决的共享帐本、智能合约问题，和金融的清算、结算以及审计高度相关，这对蚂蚁金服来说，意味着新的业务和新的机会，自然而然在关注这一领域，差不多两年前决定介入这一领域。

问：这个技术落地之后，对蚂蚁金服带来的最大的变革是怎样的？

蒋国飞：很多技术已经在落地了。总体来讲，我们相信区块链技术会带来更多的信任，包括机构和机构之间、系统和系统之间的信任。在一些场景里面，尤其是是分布式而不是中心化的场景中，这种技术有很大的连接作用——因为你要很多的参与方加入进来，这些参与方之间都需要达到某种信任。而区块链技术有共享帐本、智能合约，具有天然的逻辑自信，带来很多方面的信任的优势。这样对我们做很多的业务是会带来很大的好处。

问：在区块链去中心化这个重要特征上，蚂蚁金服创造了哪些应用场景？

蒋国飞：我们刚开始做的一些场景，比如公益，最简单的就是在支付宝的平台上，很多人是愿意加入进来捐款，去资助老兵或者小孩。本身是要把这个钱流通链条很长，要经过机构像红十字会、壹基金等，然后再流通到最后的受益者。在区块链的信息流上，可以知道这个钱是从哪里来，经过了中间的这些机构，这些机构是怎么发放到了个人，信息流非常清楚，资金流也非常清楚，保证我们用这个支付宝帐号的钱到了机构帐号，机构帐号流出去到最终用户。全程透明的，带来很大的透明性。

问：这样的需求在以往的技术中不能实现吗？一定需要应用区块链技术吗？

蒋国飞：区块链技术本身来讲不是一个专门的技术，是有很多集成的，比如说它有PP网络、有很多结点、有密码学，还包括像一些共识的东西，是以前的技术集成。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它更多地是比较好地实现了这样信任关系。你如果纯粹用以前的技术来做，慢慢建成到最后也是差不多区块链这个样子。

问：还有什么其他的应用场景？

蒋国飞：我们也做了很多别的应用，也是跟去中心化非常相关的，比如食品的防伪溯源。妈妈们比如关心奶制品安全问题，从澳大利亚、新西兰进口奶制品我们能够做到全程溯源——几百万件商品通过这个网络，记录了从生产厂家开始经过海关、海外质检、中国海内仓，最后到消费者的信息。消费者收到货物后扫上面的二维码，就能够获得全程的流通信息，包括时间点，因为有些商品它跟新鲜度有关系。这个过程是非常去中心化的，有很多机构要加入进来，包括生产厂商、质检机构以及国内的流通机构，然后最后到天猫，是一个需要多方合作的事情。通过区块链技术，比较好达到这个信任——记录不能篡改。我告诉你这个产品就是哪天生产的，如果日期推后了，下一个机构一看时间怎么会是之后的，不可能的。在这个过程中是相互校验，保证了商品得到了背书。

问：从这个角度来说，蚂蚁金服的业务范围因为区块链而在扩大？

蒋国飞：一方面，区块链在金融领域有很多的应用，这个过程中我们当然会去做一些非常核心的工艺，比如原来来讲跟我们的支付宝帐号是有关系的，因为资金流要再流转嘛。另一方面，像食品安全溯源这样的事情本身解决了很好的民生问题，所以做一些业务的拓展。也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讲：物流、信息流、资金流。公益或者溯源，非常清楚的告诉你是经过了多少步，而且每一步基本上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然后是一个怎么样的流通过程，它本身是一个信息流。就像商品的溯源是一个物流的过程，商品是跟着物流的流转走的，从一个分销商到另外一个分销商。很多情况下也同时有资金流，刚才公益也提到了资金流，从你的帐号可能到了一个红十字会的帐号，最后可能到了一个收捐的帐号，它有一个资金流。所以基本上是一个信息流、物流和资金流很多交互的东西，所以跟我们的很多业务都是相关的。

落地难点在于多方达成共识

问：区块链技术落地最大的难点是什么？

蒋国飞：我认为全球，不仅仅是蚂蚁金服，来推进区块链技术最大的挑战在于参与方们达成一致。可以这样来理解，如果是一个单位，理论上讲已经有信用关系了，就不需要区块链技术了，但很多事情往往涉及到很多方、很多机构、很多不同的部门，相互之间有信任的问题。所以在商业的讨论、业务的讨论的时候你怎么能让这么多的人加入进来，这就是所谓的联盟链的建立。要解决一个信任的问题，那首先说要这些参与者参与进来，对不对？我相信很多的应用场景延迟或者减慢都是因为这个阻碍。

问：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相比人工智能，区块链是一个更加偏向基础设施的革新？

蒋国飞：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刚才已经谈到了一个很大的课题——分布式帐本。分布式帐本实际上流通的是数据，它这个本来是一个互信的过程，需要大家看到共同利益一块加入进来。它不像AI是一个中心化的地方有很多数据，是一个单位、一个部门可以决定的事情。区块链影响会更大。理论上，大家交流了数据以后，这个数据以后就可以转到别的事情上，产生别的效应。但过程可能会更慢一点，它需要很多方看清楚里面的商业利益、共同的目标，然后组成某个组织、联盟。也就是这几年，区块链越来越热，也就是因为很大一个原因可能慢慢有些人开始看清楚它可能有些颠覆性的潜能，所以有越来越多的玩家参与进来，就是想做更多的事情。

问：从整个行业来说，区块链这个事情你觉得大公司机会更大还是创业公司机会更大？在硅谷，我们总喜欢讨论创新者窘境。

蒋国飞：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本身来讲，如果区块链这样的技术慢慢地被大家接受，解决了信用的问题，我相信无论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都会得到很多的机会。基本上，区块链是一个基础设施的更新，是一个规模巨大的事情，它不是一个单点的技术，里面涉及到的场景非常之多，包括大公司、小公司，我相信都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它有交换数据以后，在数据上面可以做什么？很可能很多的小的公司会做这些场景，而大的公司可能更多地关注基础设施。

问：在这一波人工智能技术兴起的早期，比如说2012年、2013年，那大公司肯定是更有优势，它们有更好的机器、更好的数据，那在区块链这个事情上是不是同样也一样呢？

蒋国飞：我觉得区块链本身来讲可能会更开放一些，因为毕竟它解决的是一个设施的问题。某种程度上讲，如果区块链真的有物联网规模的话那真的是一个巨大规模的事情，会涉及到各行各业里面数据的分享，分享数据之后就可以做出应用场景，小的公司可以主动做场景应用，大的公司可能注重一些技术平台。

问：你一直拿区块链和物联网对比，物联网我们谈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有看到大规模商业化的迹象，区块链是不是可以激活物联网？

蒋国飞：物联网发展到这个点上可以看到它已经慢慢的在风口上了，线下物理世界的数字化基本上是一个大潮了，今年的很多科技讨论里面，物联网已经提到了一个很大的高度了。关于物联网和区块链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结合做得更好，这就涉及到物理空间里面的物理资产和区块链上的数字的资产的衍生关系。实际上很多要通过物联网的手段去解决的，就像我们提到的“溯源”里面，需要扫码，扫码以后就衍生了一个数字资产，而区块链上基本上都是数字资产的数字的代表。又比如说智能合约和物联网的结合。现在比较流行的门锁，特别是短租的市场大量地采用。租房签合约的时候说3月1号可以住这个房子了，它是自动锁上去的，然后保证按个指纹什么的就可以进去了，这就是区块链技术上的某个里面的合约。合同很多是跟物联网的执行是相关的，所以在这方面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大的一些机会。

区块链在某些场景里不是最有效率的

问：如果在公司横向之间去讨论以未来在区块链这一块的竞争力，您觉得最核心的竞争力应该是哪个？

蒋国飞：有好几块，因为刚才我聊到了区块链里面本身就有区块链的技术，还有区块链的系统，还有区块链的应用，它实际上是很多层的。技术还有很多还可以接着改善的东西，比如说公式算法的速度、性能，然后包括一些演示模型。演示模型的共识就是要给大家探解，但是有很多联盟链里面是有利益关系的，所以演示模型会涉及到资质证明这些比较技术的东西，要解决、要提高。作为区块链系统来讲，又比那个技术要上一层，像蚂蚁金服做区块链平台，非常关心它金融级的可靠、安全、速度。所以系统和技术还是两码事，因为系统是很大规模的事，包括运维你都要考虑的。那么在这个上面就是应用，就是你有这样一个系统、这样一个基础以后还取决于你怎么样的一个业务逻辑嘛，那就能解决根本的实际的问题。所以它的竞争力从这个角度来讲是双方面的，区块链核心技术的一些东西，区块链系统的工程上面的很多的优势也是需要的，同时也取决于你在很多业务场景里面的业务逻辑的理解。

问：到目前为止，你看到的区块链的黑暗面是什么？

蒋国飞：作为一个纯技术的角度上看，区块链在某些系统里面它可能不是最有效的。因为有一些中心化的系统在它某些领域里面是最有效。而那么区块链本身来讲有很多的机器要去达成共识，从而解决了互信的问题，本身的目的是解决了信任的问题，如果有些地方它本来就是很信任的，也就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是需要更多的资源去做这样的事情。像做联盟链的话可能很多情况下会没有涉及到那么多的结点，但是从系统的构成、成本这些角度上看，以及它有全新的中央化的结点的情况下，它可能就没有必要这样去做。区块链也不是万能的，它肯定是有自己比较适合的地方。

问：发币这一块存在较大的泡沫，给区块链可能也带来一些负面的评价，你们作为身处其中的技术人员有没有在等待这种发币的泡沫破灭？

蒋国飞：我们是这样，就是说本身来讲我们区块链技术本身跟币是两码事，但有的时候混在一块儿了，因为它更多的利用了某种区块链技术来实现发币的激励机制。那我们更多的是注重技术，基本上就是说像蚂蚁这样的公司我们是不碰所有的ICO也不碰虚拟货币的，更加关注的是技术怎么发展，就是基础设施更加发展，刚才也提到就是提高社会效率的那一部分，那是我们更关注的。所以我们更关注那些非常核心的技术，还有公司算法的速度啊、演示模型啊，怎么安全啊，我们相信把这个技术做好了，那慢慢的在这个过程之中可能更多的应用可以被开发出来，这样的话就能更好的得到一个社会的价值，这可能是我们更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