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连线》杂志的主编凯文·凯利或许没有想到，他写的《失控》会在十多年后，风靡中国，成为科技圈甚至整个商业社会的警世恒言。

同一年，正在长春大学会计专业大三、课余时间在批发市场卖货赚钱的李笑来也没想到，日后的他会成为名噪一时的畅销书作家，和一个鼎盛期市值过万亿级行业里呼风唤雨的“教父”，以及充满争议的“头号骗子”。

看似“失控”的命运剧本如此吊诡，但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流水的畅销书，铁打的李笑来

2001年，为了支付父亲的巨额医疗费的李笑来，在老乡兼校友罗永浩的介绍下，去了新东方，为的是求一份稳定且较高的收入。凭借着独特的教学风格，李笑来在进入新东方的第一年，就拿到了全校最高的60万税后年薪。

同一年，中国加入WTO，举国沉浸在一种“入世求变”的积极情绪当中。一本浅显的商业寓言——《谁动了我的奶酪》，成为风靡一时的畅销书。

2005年，在新东方深耕多年的李笑来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畅销书——《TOEFL核心词汇21天突破》，多年来始终位于英语教辅类畅销书前列。

2009年-2010年，以苹果发布的iphone 3GS、iphone 4为标志，世界逐渐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

此时，16年前写就的《失控》被引入中国，因其准确预测了今天正在兴起的云计算、物联网、虚拟现实等趋势，一时间，洛阳纸贵。

同一时期，李笑来第二本畅销书《把时间当做朋友》出版。9年内，一版再版。在豆瓣超过32459个“已读“，评分高达8.5。

2011年，李笑来发现了刚诞生不久的比特币，在花了半年仔细琢磨了比特币的原理后，他将自己在新东方股份里的钱倒出来，在6美元左右的价格，买了第一笔2100个比特币，此后又在漫长的熊市里持续加仓。据2013年李笑来在接受央视访问时亲口承认，当时他持有的比特币数量达到6位数。

那年，比特币价格最高点到达1127美元。

2016年，以色列学者尤瓦尔·赫拉利，和他的讲述人类进化的《人类简史》，成为创投圈新的红人。当年4月，尤瓦尔第一次来到中国宣传《人类简史》，北展馆剧场2580张门票迅速被抢购一空。

“时代抛弃你时，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著名主持人张泉灵，离开时央视这样说。

这年7月，李笑来应罗振宇之邀，在得到App上开设专栏《通往财富自由之路》，199元/年。对财富自由的渴望，和被时代抛弃的焦虑的共同叠加，使得大众趋之若鹜。

仅两个月，订阅人数超过17万，订阅收入超过3500万元。

时间来到2018，如创投圈不停变幻的风口，畅销书榜单上又来了新人。在尤瓦尔筹备第三部著作《今日简史》时，瑞·达利欧的《原则》已经晋升为互联网圈的新圣经。

而此时的李笑来，一脚踏进了被誉为“互联网之后最大的风口”区块链，在财富的极速膨胀和此起彼伏争议的裹挟中，一骑绝尘。

（二）“聪明人”李笑来

在赚钱这件事上，李笑来多数时候都是个聪明人。

李笑来对金钱的启蒙源于高中。当时一堂物理课上，老师讲了一个“逃逸速度”的理论，里面提到“航天器只有达到一定速度，才可以飞离地球、银河系和太阳系。“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赚钱的速度也一定要快，赚钱慢是一种罪。

1994年，大三的李笑来在报纸上看到长春火车站附近有个批发市场正在招商，他对当时的经理自荐，回老家帮他们招商，奖励是10%的提成。后来李笑来回到老家，借钱在当地报纸上发广告，短短一周时间时间拿了2万多的提成。但他却没要现金，而是把收益换了个位置不错的小柜台，跟人合伙做起批发生意，很快又赚了几十万。

那算得上是他的第一桶金。

1997年，父亲生病，李笑来卖掉了沈阳三好街的柜台、档口和公司，回到了老家延吉。为了支付医疗费用，之前积累的百万积蓄迅速归零。

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包括去新东方当老师、出书、投资比特币和区块链。这种对财富的渴望，贯穿他的所有人生轨迹。

（三）总是被“打脸”的李笑来

有人说，诚信是履行承诺，而智慧则是不轻易许诺。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笑来又成了一个非常没有智慧的人。

12月3日，香港主板上市公司雄岸科技发布公告称，李笑来将出任雄岸科技执行董事与联席CEO。根据官网描述，雄岸科技的主营业务之一，就是区块链。而这与他宣布辞去雄岸基金管理合伙人职务，不到5个月。

去年6月14日，李笑来在微博上称：“最近听到最搞笑的想法就是所谓的“区块链产业园””。结果，今年4月9日李笑来站在“中国杭州区块链产业园” 启动仪式上，宣布成为规模100亿的雄岸全球区块链创新基金管理人。

这种在外人看来“前后矛盾”的话语和处事，是李笑来极具个人风格的作风之一。也正因为这种矛盾，让李笑来频繁被打脸，并招致诸多骂名。

他对此的解释说，这就是进步的力量。或者用《谁动了我的奶酪》里那充满辩证法的结论——“变是唯一的不变。”

（四）“李笑来效应”

7月初录音门事件之后，身心俱疲的李笑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个之前从来不说“韭菜”二字的老师，决定为这个拥有广泛使用基础但又语焉不详的词，赋予一个清晰的定义。

他花了两周时间，写出了《韭菜的自我修养》一书。

书中，李笑来这样定义“韭菜”——在交易市场中没赚到钱甚至赔钱的势单力薄的散户。

“他们眼中缺乏基本的阅读能力。他们是那种买一辈子东西都不读产品说明书的人，他们是那种无论拿到什么，都要问别人怎么用的人……特别常见吧？”

书面世之后，一改之前畅销书均获得超过8分评价的惯例，《韭菜》一书的豆瓣评分仅有6.8。

在热门的短评里，有用户给出了短短的四个字“没节操啊”，并附上了1星的最低评价，并获得了比其他有意义评价更多的“有用”（赞同）。

当理性被情绪所控制，认知就成了纸上谈兵。

巴纳姆效应（Barnum effect）是1948年由心理学家伯特伦·福勒通过试验证明的一种心理学现象，以杂技师巴纳姆的名字命名，认为每个人都会很容易相信一个笼统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特别适合他。即使这种描述十分空洞，仍然认为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哪怕自己根本不是这种人。

星座运势、性格测试，就是巴纳姆效应的典型代表。

就此，我们可以提出一个类似的现象，不妨称之为“李笑来效应”——

人们很容易相信李笑来成功的路径与模式也适合于自己，即使他的成功除了保持独立思考和和持之以恒地努力之外并无他法，多数人仍然认为存在一种可模仿的捷径，并获得类似的成就。

（五）“被聚光灯照耀的小人物”

与李笑来有过一面之缘，正是今年4月初的杭州，在未来科技城报道“雄岸全球区块链百亿创新基金”成立仪式上。

那天，李笑来早早地来到了会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一头银发的李笑来安静地坐到属于他的嘉宾座位上，那是第一排左边角落的位置。时值下午1点，其他位置上都还空空荡荡。他安静地处理着来自手机上的事务。期间，不时有人拿着他的著作找他签名，他一一签完。不时有人主动上前搭话，他礼貌地回绝请求或是点头致意。

李笑来一直沉默着，直到他作为演讲嘉宾上台发言。他谈了自己对行业的理解、谈了山寨币、以及对财富自由的看法。

与观众互动环节里，几乎所有的提问者都指明，希望由李笑来回答。

“李老师，请问区块链技术的应用未来最可能出现在哪里？”一位观众问道。

“抱歉，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因为我也每天在认真思考，拼命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经历过暴雨天开车，就会明白。无论雨刷如何刷，能见度一直都为零。但我们从未放弃，一直在寻找。”

论坛结束，他又恢复到沉默模式，转身离去，把所有的聚光灯，留在了背影里。

在那一刻，我想起了韩寒说的那句话——

“我只是个被灯光照耀的小人物。”

（六）留给韭菜的时间不多了

上上周，李笑来说：距离最初写《把时间当作朋友》已经整整10年了。元旦和春节要是有空的话，也许我应该写个更新版了。

接受《王峰十问》专访，当被问到写作一事时，李笑来说：“写字是我的一个生活组成部分。我每天都固定写两三千字，十多年没有断过。现在也一样，只不过，不一定公开发表就是了。

从《把时间当做朋友》到《财富自由之路》再到《韭菜的自我修养》，李笑来在书中推崇的，从来都是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要有被别人利用的价值。

凡是可以速成的技能都不值钱， 而世界上绝大部分值钱的技能，不对智商有太高的要求，无非四个字——熟能生巧。

这一点，李笑来已经用数十年如一日的行动证明了。

可惜的是，大众眼里，更多的是“比特币首富”光环下的李笑来，或者录音里“谈笑间傻逼灰飞烟灭”的李笑来。却选择性忽视了那个笔耕不辍的李笑来，那个总在教人合理利用时间、换取自身价值的前新东方老师。

当浮躁行业的暴富错觉近在咫尺，绝大多数的人忘了去敬畏那些亘古不变但却又质朴的道理。

错过比特币的知乎女孩称很后悔当初没有听长铗的建议买比特币。而长铗在接受专访时也表示，当初后悔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因为——

“把自己的幸福寄托于一个不相关的人的建议，这不是懒，而是蠢。”

前几天，李笑来在微博上说：

“到了秋天预测冬天就快来了——这事儿有啥意义嘛？到冬天喊冷管用吗？在冬天里期待春天貌似意义也不是很大。明明是要度过很多春夏秋冬的人，却搞得好像是只剩下一个季节似的，这都是在干嘛呢？”

而下面被点赞数最多的评论回复道：币圈一天，人间十年，不是韭菜都有那么长寿命的。

是的，对于那些不脚踏实地花时间提升自己核心竞争力，而将希望寄托在复制他人经验和暴富幻想里的韭菜来说，时间真的不多了。